据中国社会科学在线：受英国经验主义传统影响，着重搜集事实的博物学和偏重实验的自然哲学，构成了皇家学会（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早期科学研究的基本内容。但两种学科的研究地位和作用并不相同。按照培根精致归纳法的要求，自然哲学研究分为三个步骤：收集尽可能多的资料、分类列表、谨慎归纳。其中，作为第一阶段的资料筹备工作主要是博物学家的任务。科学工作者需要从自然界中采集尽量完整的新奇见闻，掌握尽可能全面的信息。

博物学书信是收集自然情报的重要方式

政府资助皇家学会的制度是从1850年开始的，在此之前，学会一直保持着经济独立，日常运行主要依靠个人资助或缴纳会费。因此受经费、机制等因素的制约，皇家学会自身的实验活动并不多，实验数据的获取主要依靠其他地方或其他国家科学工作者的书信报告。同时，皇家学会也收到来自国外博物学家的大量书信和动植物标本。从18世纪开始，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和帝国扩张活动的进一步开展，将远方新奇之物与自然趣闻带回英国的活动，逐渐演变为国内贵族阶层的时尚。

此时的博物学，已不只是自然哲学的原始资料积累阶段，而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它在皇家学会活动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一度占据主导地位。皇家学会利用海外探险者、海员、商人或者安排专门的猎人，跟随王室、海军部队或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去往遥远的地方。这些人按照资助者要求寻找新奇物种、手工艺品等，然后通过博物学书信、绘画等形式，将这些“事实知识”（matters of fact）介绍给学会的专家。皇家学会从第一任秘书奥登伯格（Henry Oldenburg）开始，就将动植物收集、矿产勘探、海洋学、大气学等宽泛意义上的博物学，与分散在全球各地的探险家、海员以及殖民工作者相互联系起来，编织成学会的信息收集网络。博物学书信对皇家学会会员了解异域自然风情和动植物资源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对书信的处理遵循严格标准

事实上，从皇家学会成立到启蒙运动结束，书信都是英国乃至欧洲学者喜闻乐见的交流形式。有所发现的科学工作者将书信寄往学会寻求专家的评审和肯定，或直接寄给同行一起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比如，那些身在远方的博物学探险者，在发现本国没有的动植物物种后，迫不及待地要将新鲜见闻呈现给国内的专家，以求得他们学术上的认可，获得物种发现的优先权；或者作为劳动成果交给国内的资助者，以便能继续获得资金支持和职位保证。由于这些身在海外的工作人员通常不是专业的博物学家，因此他们进行的博物学活动多是遵照国内专家的指示完成。

皇家学会收到书信后，由秘书负责记录和挑选，将有意义的书信在学会每周的会议或其他集会上宣读，以供专家学习和讨论。如果书信的内容新颖，且具有较强真实性，就有机会在皇家学会的官方杂志《哲学汇刊》（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上正式发表。如1665年有篇关于德国铅矿的介绍，就来自于一位医师。另外，皇家学会也在《哲学汇刊》上发表文章，指导海外探险者如何观察和记录博物见闻。

那么，皇家学会会员又是如何判断通讯内容的可信度呢？在牛顿担任皇家学会主席的最后5年，朱林（James Jurin）为学会秘书。他曾尝试总结出三个标准，以此辨别书信的真假：第一，考察书信所描述内容是否符合常识；第二，坚持可重复性标准，即要求所描述内容尽可能得到其他目证的支持，或者能像实验一样被重演；第三，考察书信内容是否符合物理或数学规律。夏平（Steven Shapin）则在《真理的社会史》中，总结出17世纪学术界评价证据真假时常用的七条标准。在操作过程中，还有其他因素会影响对书信的判断，如作者的诚信度、地位及受教育程度等。

利用书信收集信息的方式逐渐走向制度化

虽然从第一任秘书开始，皇家学会就重视通过书信往来收集博物学方面的珍奇异物，但在学会成立后的近百年里，这种传统却时断时续。1677年，奥登伯格逝世后，他建立起来的博物学通讯网络以及在会员间宣读、讨论海外书信的模式基本上被废弃。直到1690年斯隆（Hans Sloane）当选为学会秘书，这种方式才重新得到启用。斯隆本人也利用通讯网络，收集来自世界各地的动植物标本，这些标本之后构成了大英博物馆馆藏的基础。1713年斯隆退位后，学会与外界书信交流的模式再次被遗忘，收到的书信被毫无秩序地堆积在一起。

缺乏体制保障是造成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学会秘书或其他管理者的好恶，通常决定着书信能否进入会员例会或书信内容能否在杂志上刊登。直到18世纪中期，利用书信收集信息的方式才逐渐制度化。1752年，皇家学会成立论文委员会（Committ of Paper），正式接替学会秘书专门审核来自各地的书信。

利用海外探险者等收集博物学资料的传统在18世纪下半叶得到加强。“七年战争”结束后，英国取得了世界霸权，不断向北美和太平洋地区派出舰队进行科学勘探和殖民扩张。1778年，班克斯（Joseph Banks）当选为皇家学会主席。他曾随“奋进号”进行过3年的太平洋探险，之后成为国王的朋友。班克斯借助王室和政府的力量，建立起一个庞大的通讯网络，为皇家学会在全球搜集博物学资源奠定了基础。据估计，他一生接收和发送的信件多达20万封，仅保留下来的就有2万多封。通讯作者遍布北美、亚洲、南非、澳洲等地区，内容涉及博物见闻以及其他科学门类的进展。从数量看，集中在资源的新发现以及物种的跨地移植。以正式出版物为准，其中有关印度与太平洋地区的博物学信件就有2000封左右。

博物学书信为早期皇家学会会员了解世界其他地区的动植物、矿物资源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也将皇家学会乃至整个英国的科学秩序移植到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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