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遗体

自1991年苏联倒台以来，俄罗斯一直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只躺在国家客厅地板上的“死老鼠”——列宁被保存下来的(Lenin)遗体。

每隔几年，就有人提议对遗体作出处理。几周之前，俄罗斯的文化部长弗拉基米尔·梅丁斯基(Vladimir Medinsky)在接受电台采访时说，他认为是时候让列宁为花花草草提供些养料了。这不是原话，但你能够领会到其中真意。

当此事在2009年被提及时，共产党的领导人根纳季·A·久加诺夫(Gennadi A. Zyuganov)自然是勃然大怒。

这些时不时的提议让俄罗斯的共产党人怒火中烧。是的，俄罗斯的共产党依然存在；有些神话的确很难消失。

“关于移除遗体和重新埋葬的讨论简直就是挑衅，”他宣称。“试图庸俗化或重写苏联历史，以及试图贬低列宁的记忆……都是试图破坏俄罗斯联邦的完整性。”

长期以来久加诺夫一直在竞选总统，这让他成为了俄罗斯政坛的哈罗德·史塔生(Harold Stassen)，只是相比之下，他更加暴躁也更为可怖。

英国报刊《卫报》(The Guardian)提及，在4月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如今有超过半数的俄罗斯人赞成埋葬这具败落的神祗。在电台采访中，梅丁斯基誓言要让葬礼成为值得铭记的时刻，并会遵守所有殡葬礼仪。

别的不说，国葬的前景提出了这样的礼仪问题——谁来代表美国出席葬礼？

答案：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有副总统！说实话，当殡葬队伍经过乔·拜登(Joe Biden)时，光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值了。而且，这简直就是临场发挥拜登式言论的莫大良机。

我刚读完了一本出版于1998年的书，名为《列宁的尸体防腐师》(“Lenin’s Embalmers”)，作者是伊利亚·兹巴尔斯基(Ilya Zbarsky) 和塞缪尔·哈钦森(Samuel Hutchinson)。书的内容引人入胜，但又让人胆颤心惊。在过去的88年中，列宁的遗体所经历的冒险事迹比很多活着的人还要多。用“死之华”乐队(Grateful Dead)的歌词来说，“这是多么漫长而奇特的旅程。”此书的作者于2007年去世，他的父亲鲍里斯·兹巴尔斯基(Boris Zbarsky)是列宁最初的尸体防腐师之一。鲍里斯守护了遗体近30年，从中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收入（以苏联标准来看），而他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免于经历斯大林(Stalin)的恐怖行径。

在当时，“独裁者遗体管理”并不是一个庞大的领域，更多的是一个小规模高端行业。过去并没有太多科学家知道怎样维持尸体的新鲜和红润。斯大林不能把鲍里斯像其他千百万俄罗斯人一样扔进劳改营。直到斯大林去世的前一年，鲍里斯才被抓捕并投进监狱。他差一点就能度过劫难。

很多家族生意都是子承父业，但当伊利亚·兹巴尔斯基在1934年自己21岁时首次进入寝陵，那一时刻绝对可以载入吉尼斯世界记录。他被政府逮捕的时候（和他父亲一样，没什么特殊原因），已经负责遗体快20年了。总的来说，他做得还不错。

1991年后，伊利亚在克格勃(K.G.B.)档案中查到自己的相关文件，并发现他和他的父亲在1949年被指责进行了“反革命对话。”在报告的页边空白处他看到了斯大林的手迹：“在找到替代者之前不能动手。”这就是苏俄在1949年左右的工作保障情况。

苏联的历史经常和奥威尔(Orwell)的小说难以区分。列宁死后，斯大林任命了“列宁记忆不朽委员会(Committee for the Immortalization of Lenin’s Memory)”。该国随即爆发了如何让遗体不朽的激烈争论。

其中的细节就不在此赘述了，但要说的是委员会把这一工作交给了伊利亚的父亲和另一个名叫沃罗别夫(Vorobiev)的科学家。当时，他们两人都认识到，并不只是自己科学声望危在旦夕。要是下一次你觉得自己承受了强大的工作压力，想一想兹巴尔斯基同志和沃罗别夫同志的处境，他们可是在斯大林和捷尔任斯基(Dzerzhinsky)的眼皮下工作。结果怎么样？太棒了！不能再好了！看，没有丝毫晒痕！他们花了四个月时间，但最终成功搞定。

当二战来临，海因茨·古德里安将军(Gen. Heinz Guderian)的坦克隆隆而至，兹巴尔斯基父子受命把列宁遗体从莫斯科偷运到西伯利亚。从因果报应的角度来看，那里似乎相当适宜。

在西伯利亚，和2500万其他俄罗斯人不一样，列宁拥有美好的战争经历。在偏远的城市秋明，兹巴尔斯基父子可以投入全部的时间来对他进行维护。果然，伊利亚在1945年写道，“遗体的情况得到极大地改善。”嗯，你看起来好极了！你是否在锻炼？

列宁遗体的冒险事迹是独一无二的俄罗斯故事。他的看护者喝下了用在尸体防腐中的酒精而烂醉如泥，还有一次，某个看护者被发现正在对另一个看护者的女儿动手动脚。另外，在一些集体照片中，看护者们摆出喜气洋洋的姿势，好像他们聚到一起进行野餐似的。

此外，赫鲁晓夫(Khrushchev)在1956年大声咆哮，“斯大林的遗体让陵寝陵臭味熏天。”在1953年到1961年之间，斯大林的遗体在做了防腐处理后被安放在列宁旁边。最后，赫鲁晓夫表示自己受够了，并命令把斯大林的遗体埋葬在克里姆林墙的下面。

而列宁依然是“来自地狱的睡美人。”或许他的继承人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Putin)总统只有在把战斗直升机运送给他的叙利亚朋友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之后，才有时间考虑文化部长的小小提议。

脚注：1991年，当我在为福布斯(Forbes)编辑刊物的时候，我加入了一场闹剧，一时间让世界相信，俄罗斯政府正在准备拍卖列宁遗体。

这篇报道让我获得了很多乐趣。一位不是很高兴的俄罗斯内政部长谴责我散布“无耻谎言”，还称之为“不可饶恕的挑衅。”（这倒是很让我高兴。）

但那本杂志的一些读者显然是没认识到这是一个恶作剧。俄罗斯政府收到了无数报价。

我最喜欢的标书来自一家弗吉利亚印刷公司的老总，他在标书上还附带了这样的注解：

“我们正处在新公司总部的最后规划阶段。最近我们在讨论如何规划新的大厅，并认为大厅需要一件合适的镇堂之物。我们的室内设计师和我们达成了一致意见，认为把列宁的遗体存放在我们的大厅是合适的安排。”

纽约时报 克里斯托弗·巴克利(Christopher Buckley)是一名作家，他最新出版的一部小说作品是《他们吃狗肉，不是吗？》(They Eat Puppies, Don't They?)

翻译：陶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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